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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几日,玄襄都未再出现。她便是心思再慎密,也不过全部付之东流。

邪神的修行和仙君不同,九重天庭上更推崇无情无欲无物的清修。而邪神却毫不忌讳这些,快意恩仇,喜怒哀乐都在脸上。

她一人面壁冥思十数天,终于难为无米之炊,踏出灵犀宫。她所到之处,立刻有人避开,只敢远远张望,一时间,身边百米竟无一个人影出现。

她自得其乐,一路沿着庭院的小路边走边看。楮墨城虽不像路途中戈壁荒凉,却也远远不如九重天庭般风光无限,云天宫中的一草一木都透着匠气。她远走越幽深,拐过弯后忽然瞧见前方有几个女子正推推搡搡。

容玉不喜喧闹,当年便选了灵犀殿这样偏僻的居处,眼下看到这一幕也想避开,思忖一下方才停住脚步。

为首的地位最高的女子应是坐在石桌边的那位,素手端着茶碗,面带冷笑。而被欺辱的白衣女子正低垂着头,不论对方几人如何推搡打骂也不曾抬起头反抗一次。

容玉靠在青翠的竹子边,看着那位白衣女子被挟持着推往湖边时,才开始挣扎起来,可惜陷足在水底滑腻青苔,不论她怎样都是白费力气。水花四溅,她终是被推入深水处,开始还有挣扎划水,到后来力竭便不再有动静,想来是慢慢沉入水底。

容玉看完热闹,掸了掸沾到碎竹叶的衣袖,想往回走,却见玄襄着了一袭金色龙纹刺绣的黑袍,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擦过的一瞬间,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仙子在这里看了许久,是打算救人。”

容玉脚步不停,只是微微一笑:“可惜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殿下授意想来陷害我的。”

玄襄被她的回答弄得一愣:“自然不是,我怎会如此无聊?”

容玉停住脚步,回头看他:“那么,我可否大胆臆测殿下的心思,实是希望我去救人?”她不待玄襄回答,径自朝湖边走去,那群气焰正盛的女子瞧见她过来,都不敢阻拦。容玉捏了个避水诀,便朝着湖心走去,湖水渐渐没过她的腰身,没过肩膀,最后将她一起吞没。

只一转眼功夫,水波纹路凌乱,容玉双手拖着那溺水女子的臂弯,踏水而出。她找了个浅滩,将人放下,手心仙气灼灼,缓缓按在那女子的小腹上,那女子立刻吐出了好几口污水。

一直旁观喝茶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站在离她很近的岸边:“你就是那个从九重天过来的容玉仙子?”

容玉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你可知道我是谁?”

容玉转过头,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那溺水女子的情况,虽然还处于昏迷的状态,却已经无大碍,她眼角一瞥,忽然瞧见对方手腕上纹着弯曲复杂的古文字,不由再仔细看了看。当年她跟随女娲上神,学过多种古文字,只是其中有许多早已不再启用。

“我叫琏钰,是重舜大人的侄女。我敬仙子你远到是客,今后这些琐事希望仙子不要惦记在心上了。”当年廉商先君在位时,有两位左膀右臂,分别是无尚和重舜。如今无尚已命绝,还剩下重舜。

容玉侧过头瞧了她一眼,也是好端端的一位美貌女子,她叹了口气:“我并不想多管,只是你们的君上——”她还没说完,只觉得肩上忽然被披上了一件外袍,袖子上绣着欲飞于天的金色龙图腾。

琏钰脸色微变,忙敛衽为礼:“君上。”身后的女子亦是纷纷行礼。

玄襄低下身,在容玉耳边轻声道:“你为何不用仙法弄干衣衫?如此容易寒气入体。”他将容玉扶起,只环顾一下周遭,道:“你们都各自散去罢。”

容玉被他往前带了两步,停步道:“这位姑娘怎么办?”

“自然会有侍女照顾,仙子无需担忧。”玄襄瞧着她,似乎觉得十分新奇,“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便跳下湖去救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殿下的问题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一个?”

玄襄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又放开:“你可以都不回答。”

容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躺在浅滩边的溺水女子苏醒过来,正捂着嘴咳嗽。她想了想,缓缓道:“我没有弄干衣裳,是因为我身上的仙法已经不多,不能浪费了去。至于后面那个,殿下还记得那晚我说过的话么?”

玄襄笑了笑:“我近日事多,可能有些记不清了。”

容玉转身站定了,凝视着他,玄襄长了一张风情万种的俊雅面孔,这样的人多情也无情,便是此刻细密睫毛沉甸甸地压着眼,在眼窝落下细碎的影子,也无形刻画出他多得数不清的心思:“我那晚说,我好像开始有点在意玄襄殿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