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挥手,示意下一个男孩起身自我介绍。

西泽尔默默地坐了回去,他没能在任何一位家长眼中看出动摇来。老人们不惊不怒,并没把他的冒犯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改变半分。他全力挥出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气里,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不成熟。

这样的挑衅又有什么用呢?就像一个孩子跟看不见的敌人挥舞拳头,也许餐桌那头坐的老人们真不知道那件事,也许这种命令根本不需要惊动国家的最上层……他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除了对他自己。

孩子们继续自我介绍,西泽尔的精神恍惚。

不知什么时候晚餐已经呈上来了,主菜是烤岩羊肉和熏火腿,配菜是鲜嫩的芦笋,并不多么奢华,但是料理得很到位。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晚饭,长辈和晚辈之间说些闲话。

有些就真的只是闲话,例如哪个男孩刚刚订婚,未婚妻弹得一手好钢琴,有些闲话就有点耸人听闻了,有的孩子说到自己至今还不会骑马,因为家里的马都老了,某位家长就随手写了一封信交给镜子后面的卫士,让把一匹价值不菲的纯血马送给那个孩子。

这还是小礼物,更大的礼物比如推荐信,有男孩说想去政府的某部门实习,家长就表示会为他准备三封“足够份量”的推荐信。他远未成年,但凭着那三封推荐信,他可以畅通无阻的政府部门,守门人都要对他鞠躬行礼。

甚至还有职位,家长们很随意地许诺了将一个大型教区的副主教职位授予某个男孩,那个教区有几十万人口,那个职位是很多人奋斗了一生都得不到的。

就在这种家庭闲聊的气氛里,国家的资源被随手分配,难怪托雷斯说这是国家的最顶层,家长们可以轻易地成就一个人,难怪孩子们在他们的面前都表现得那么乖巧努力。

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礼物。贝罗尼卡得到的礼物是一身舞裙,看似简单的小礼物,但家长们让侍者捧出了钉在黑色织锦上的整套蓝宝石,每一颗都蓝得像是阳光下的大海,他们让裁缝把这些蓝宝石缝在贝罗尼卡的舞裙上。

贝罗尼卡戳戳西泽尔,示意他也去争取一件礼物。西泽尔没有回应她的暗示,起身离席。

他想出去透透气,或者干脆趁机离开。他既不渴望家长们的礼物也不留恋这个看起来很像家的地方,时间很晚了,阿黛尔快要睡了,托雷斯开车够快的话,他还来得及回去跟妹妹说晚安。

“西泽尔还没有礼物吧?”背后传来某位家长含笑的声音,“大家都有礼物,西泽尔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西泽尔微微一怔。家长们仍然觉得自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么?即使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已经流露了敌意。

“没什么需要的,留着礼物给那些听话的孩子吧。”他淡淡地说。

镜厅里再度安静下来。从晚宴开始到现在,西泽尔总共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每句话听着都不入耳。长者们已经对他诸多容忍了,他还想怎么样?每个人都这么想。

“骄傲够了么?”有人站起身来,“不过是穿上了炽天使甲胄而已,这里能穿上那种甲胄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西泽尔扭头看向那个男孩。男孩大约十四五岁,身形消瘦而是肌肉分明,鹰一般的凌厉眼神比西泽尔更像个军人。他穿着普通礼服,但从口袋里摸出了银色的军徽别在胸前。

原来镜厅里还有另外一位甲胄骑士,但他那时精神恍惚,没有注意听别人的自我介绍。

“冈扎罗,在你之前,家族中最年轻的甲胄骑士,现任炽天骑士团少校。”某位家长说,“冈扎罗可是把你看作竞争对手呢,西泽尔。”

“竞争对手?不,能当我竞争对手的人只有龙德施泰特,这个无礼的小家伙可没资格!”冈扎罗骄傲地说,“没有礼貌的人,连参加家族晚宴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配当我冈扎罗的对手?”

“冈扎罗,可不要这么想,西泽尔是天赋骑士,第一次穿上甲胄就给龙德施泰特重创的孩子。他当然有参加家族晚宴的资格,”另一位家长含笑说,“怎么?不服气么?”

“当然难以服气,”冈扎罗昂起头来,“把自命不凡的小鬼武装到牙齿,他最后也还是会在战场上哭出声来,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博尔吉亚!”

“真正的博尔吉亚……么?”西泽尔低声说。

“那何不挑战西泽尔呢?反正到了餐后娱乐的时间,给今天的家族晚宴增加一个娱乐性的环节也不错。”为首的家长看看冈扎罗,又看向西泽尔的背影,“上次家族晚宴的时候,贝罗尼卡不是和那个叫什么的女孩子比了舞蹈么?大家都看得很开心。今晚为什么不让家族中最年轻最精锐的两位甲胄骑士比一比他们的枪剑上的修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