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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兵源的不足,秋陌离连夜以吕戈的身份向朔北部的主君楼平送去一封信,说明利害,并暗示若是朔北部再不赶来援救,青阳部大可以当即投降胤军,以胤军和青阳的联军,扫平朔北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第三天回信就送来了,楼平表示朔北的白狼团分散在东起蛮古山向西深入宁州北部的草原上,凑齐颇为不易,但是现今他已经整合完毕,随时可以奔赴北都城。

在最紧急的关头,后来名列“纳戈尔轰加四天王”之一的铁镠充分发挥出他的军事才能。蛮族人从未学习过守城之法,也不懂怎样准备。瀚州只有一座城市,而退守这座城市是没有意义的,草原上的王者从不能容忍靠着龟缩活下来,失去了城外的草场,这座满是帐篷的城市甚至不能养活自己,这也是历次北都城易主都没有发生大规模攻防的原因——有些在竞争中失败的部落甚至直接弃城而走。可是就在这样的条件下,铁镠居然就无师自通学会守城了。北都城共有八座城门,多城门是大城市繁华的象征,而对于瀚州惟一的城市来说,哪怕城门再多上几个,也不足以彰显它的地位。然而当这座城市需要面对几十万大军的时候,繁华的象征往往就成了噩梦。由于人多,攻城的大军可以同时攻打各个城门,而守城的一方则会顾此失彼。因此铁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住城门。他用大石块从里外同时塞住了北面西面的三个偏门,只留下了四个正门与东南的角门。即使如此,城内可用的兵依然捉襟见肘,然而铁镠确是一个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他在安排好五门的防守兵力后,还能留下五千人用来随时支援各门。

北离七年九月三十日,胤军兵临北都城下。

北都城攻防

瀚州草原上唯一一座城市,便是数百年前逊王所建的北都城。传说城市建成之时,羽族的星象大师古风尘千里迢迢从宁州斯达克城邦赶来,为他的好友与恩人逊王计算北都城的命运。那是古风尘平生最大的一次计算,据说逊王建造了长宽各一千步的大石基,古风尘指挥四百个少年一起搬动算筹,整整演算了三个月之久。然而,古风尘什么也没有算出,北都城的上空是一片漆黑,没有一颗星辰经过。后世传说北都城上空悬着的,是看不见的星辰——谷玄。

事实似乎证明了古风尘的谶语,七年之后,逊王的人头就被挂在北都的城门上。之后,各部交替入主北都,或六七年,或几十年,总会被别的部赶出去。北都名为一城,实际上真正确定存在的,只有它的城墙。因在各部手中频繁交替,往往一个部将帐篷马匹搬进成立,刚刚安定下来没多久,就被别的部击败,败退的时候又把所有的物资带走,因此城中除了安放金帐的基台以外,并无什么固定的建筑。而北都虽然数度易主,但是真正遭遇围城的情况并不多。各部生存的根本在于草原,只要保证草场不被占据,总有立身的空间,因此反倒是不战而走的局面居多,北都的城墙,多数时候只是起象征意义。

胤军围困北都,因而需要在城下一决胜负的情形,在瀚州近百年来的历史上,还是第一遭。

白清羽排出了胜似当年征战翊邡时的最强阵容:

敖庭慎攻西南角门,彭千蠡攻东南角门,姬扬攻东城,叶正勋攻北门,李凌心攻西门,白清羽亲自督军攻打正南门。

时近寒冬,北都城的妇孺老幼们也要站在城墙之上守城。他们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大锅和勺子。于是胤军们好奇地发现,北都城的城墙上架起无数口大锅,大锅的边上就是大水缸。难道北都城真的兵源匮乏到这种地步了么?城上的人却丝毫不了解胤军士兵在想什么,一心一意在煮粥。蛮族的牧民是不喝粥的,粥的营养太过稀薄,在北陆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喝粥很难生存下去。因此能够想到煮粥的,就只有东陆来的秋陌离。北都城原也不产稻米,托了胤朝连年进贡的福,储存的米粮仅仅用来煮粥的话,支撑一年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地,胤军们就发现这一切并不可笑。冬天的水泼下来就能冻伤人,让人连武器都拿不稳,而热粥更为可怕,冒着热气的粥见人就黏在身上,烫伤甚至比冻伤还要疼一万倍。至于普通的箭创刀伤,反而变得亲切了许多。

于是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素来以骑兵野战威震三陆的蛮族托庇于城池之中,而素来以城关坚固享誉九州的东陆军队围攻北都城却难以毕功。

▲面对汹汹而来的东陆人,北都城倾尽了最后一丝人力。刚刚十岁的孩童也需要戴上头盔站上城头。若不是天气帮忙,以这样的阵容击败东陆雄兵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