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救人

烬欢 衔香 3042 字 2023-02-23

那孩子骨子里其实极让人心疼,她温言细语,一贯知进退。

在知道母仇的时候,又绝不软弱,明明极为生涩却还是想方设法地卖乖,讨巧,使一些小心机,小手段凑到他面前。

陆缙当时觉得颇有意思,便纵着她胡闹。

有时闹得过了,又会冷一冷她。

有些事当时只觉得是寻常,但当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在意。

鞭子一甩,他又加快了些。

巡检司的人很快便陪着陆缙赶到了出事的巷子里,国公府的马车已经毁损大半,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护卫和几个红莲教徒的尸体,一滩一滩的血渍浸透了青砖,扑面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你说,他们是乘马车逃走的?”

下马后,陆缙快速仔细巡视了一眼现场的车辙后问道。

“正是,我们在后头策马追着,拐过了金水河,前面便是三元巷,那儿是城东最繁华的地界,酒旗招展,菱歌泛夜,大大小小的巷子多的数不清,马车一散,便追不到人影了。我们领着人挨家挨户地查问,可都没听说过见着一群拿着斧钺禅杖的人,也是怪了!”巡检司的巡检使回道。

“那尸体呢,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三具尸体都小心的查过了,这群人行事颇为小心,身上除了兵器什么也没带,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有没有活口?”

“原有一个尚未死透,可我们尚未来得及审问,他便自己咬了舌头,临死前胡乱骂了一通,看着像是恨极了当官之人。”

“那就是说,线索全断了?”陆缙皱眉。

郑巡检默不作声,这便是他们觉得棘手的原因:“上回周主簿的案子也是,他被人当街抛尸,抛完之后那人便跟神隐了似的,遍寻不到。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红莲教是弥勒下生,教中人会术法,能隐身……”

“什么隐身,不过是故弄玄虚。”陆缙凛着眉斥道。

郑巡检立马便闭了嘴:“那依您看……”

“他们必定是使了伪装,寻常人家雇不起马车,三五辆马车进入同一家即便是高门大户也是罕见,能让人不怀疑又正大光明出入的唯有客栈,酒肆,勾栏这些人流密集,车辆来来往往的地方。”陆缙沉思了一番,“依我看,他们想必是藏在这些地方了。”

郑巡检也不是没想到过这些地方,他又问:“可大人,即便人能出入,那些沾了血的兵器又是如何处置的?再说,京内无宵禁,街道上无论何时都有人,上一回是周主簿夫妇,这一回您夫人听说也被打晕了,如此活生生的人他们又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在闹市里把人给运进去的?”

陆缙亦是在想这一点。

兵器和人必定是被藏起来了,但何种藏法能堂而皇之在人前丝毫不惹人怀疑,的确是一个问题。

凭空猜是猜不出的,陆缙俯着身,又去查验那些尸体,他们只要做了,即便再小心也会留下痕迹。

他一贯是个极爱洁的人,此刻却不嫌污血,细细地翻看着。

从发丝到指缝,他目光锐利,一一地查验,果然在一个尸体的指甲里发现了一点似乎没洗掉的彩色粉末。

他指尖拈了拈:“这是什么?”

“好似是些朱砂、雌黄、蜃灰之类的颜料。”郑巡检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这人作画时不小心碰到的?”

“我知道。”陆缙自然看出来这是颜料,却不赞同,“不是作画,你看他的手,手上有一道厚茧,双颊被晒的黑红,一看便是苦出身,以他的身份应当不懂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

郑巡检顿时汗颜。

他们这些人能进入巡检司的人不是靠荫庇,便是靠科举,家境皆不算差,在查案时自然而然便从他们自身的见识出发,鲜少能如陆缙一般心细,明明出身一等一的高,却还能注意到底层人。

“你们再想想,普通百姓寻常做什么行当能接触这些东西?”陆缙问道。

一群人便犯了难。

有人说糊灯笼的,有人说扎纸鸢的,还有人说是陶匠,涂彩绘不小心沾上的。

但这些皆是小本生意,十几人一同出现必然会惹人注意。

“不对。”陆缙一个个打断。

局势正胶着的时候,有个经常逛勾栏的凑过来看了看,很没底气的道:“我看着……倒有些像那些戏班子脸上抹的花脸。”

陆缙捕捉到了“戏班子”三个字,眼帘一掀,一通百通,脑中的猜测顿时串了起来。

对,戏班子。

戏班子出门常常用红木箱子装戏服,正好可以拿来装兵器和藏人。

人数也多,刚好方便伪装。

又是去勾栏那种热闹的地方,便是三五辆马车同时停下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们能做的一丝痕迹也不留下。

陆缙掸掉指尖的粉末,站起身沉声吩咐道:“五人一组,分头去查,将城东的勾栏里的戏班子全都查一遍,天亮之前必须查完,有任何异常立即通过望火楼传信。”

“是。”

巡检司的人立即领了命,动作利落的散了开,陆缙亦是亲自带了一队人去查。

然而上京自古繁华,光是城东金水河两岸的勾栏酒肆便有二三十处,相距又远,一处一处的查访着实费工夫。

天上的星愈发淡了,连月亮的弯勾都渐渐隐没在天际。

后半夜,雾濛濛的又下起了雨。

搜查了十几家之后,五更的鼓角一敲,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流言已经渐渐散了开,连街边卖菜的小摊贩都在窃窃私语昨晚红莲教的事,然长街上的望火楼却无一处有动静。

陆缙脸色越发的沉,走到了一处名叫迎春楼的勾栏里。

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这一家再没有踪迹,希望便愈发渺茫。

这一晚,除了陆缙,国公府亦是无人能安眠。

从寿安堂回来后,江华容被长公主暂时关在了披香院里,无处走动,又气又急,质问道:“我都已经回来了,他竟然为了江晚吟弃我的名声于不顾,郎君当真在在意我这个妻么?”

“郎君大约是为了卖官的事生您的气,等气消了便好了。”孙妈妈劝道。

“生气?他便是气我,难不成连公府的名声也不要了吗?我看他就是舍不得江晚吟,他们一定背着我早就勾搭上了!”江华容甩开孙妈妈,恨恨的想着。

“那倒未必,长公主不是也说了是出于道义,郎君那样清正的人,定然也是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