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她的衣衫尚有一寸,却如利剑刺中她的胸口,微微作痛。
孙七子趁在中秋佳节前整理自己负责的业务毅然回到金都城。只因她日思夜慕的申画师于初秋和离,恢复单身。
回金都城后的某日,她在街头偶遇张家姑娘。她与丫环走散,脚踝扭伤无法行走。她向来侠道心肠,上前搀扶一把,顺道护送她归家。
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转瞬便忘了。
可张家姑娘因孙七子一向的男装打扮,误以为是公子,见其脸容俊俏,笑脸灿然,又乐于助人,于是一颗芳心暗许。
同居城南,两人偶尔在街头碰面,多是颔首一点便错身而过。
张家姑娘个性率直,无法忍耐相思之苦,遂去信向孙七子表明心意,孙七子婉拒。而她没有放弃,甚至着人上门提亲……这才发现自己恋慕的七公子竟是女子之身。
她伤心。
亦难过。
告诉自己不可对同为女子的孙七子动心。
可在汹涌的街头相遇,她顶着俊俏的笑颜缓缓靠近,她便控制不住自己心口的那只小鹿,任其撞得自己头昏眼花,迎向那人。
纵成为全城的笑柄亦无怨无悔。
孙七子被她眼中的悲伤所慑。
她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被相思折磨的眼眸布满忧伤。
她又何尝想伤害她呢?!
张府姑娘不过是爱慕她,就像她爱慕申画师一般,同样是为世所不容,同样惊世骇俗,她却站在光朱之下,而自己仍躲在柳阴中。
终于,孙七子吐了一句:“张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泪水如珠,碎落在地。
那指尖颤抖,缩成一团,狠狠地抓住孙七子灰白的衣襟泣不成声。孙七子双手垂下,站直身子,承受着她传来的悲痛。
这片嫩黄攀附灰白,却无法相溶。
黄是黄,白仍是白,在弯月河畔增添了一抹伤人的色调。
张玉杏边抽泣边骂道:“苦,亦是我自找,与您这无情人何干?”
孙七子一脸无奈地认错。“姑娘,说得是。说得是。”此时此景,不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认错才是对的。
“玉杏……也不是悍妇,会……绑……绑您回家……回家……七公子不必……”她破破碎碎地想为自己争回一口气。
孙七子一听,松了一口气,以为张家姑娘终于肯挥慧剑断情丝,断了与自己结亲的疯狂念头。
她却不知,当日张玉杏回府,大丫环问她见到了孙家姑娘么?
她说:见了。
大丫环又问:姑娘是准备放弃了?
张玉杏眯起双眼,笑问:我为何要放弃?七公子俊脸如男,年龄又大,家中满是怪人,哪家公子敢上门向她求亲。她,终是一个人,只要我不放弃,她,终究是我的。
说罢,她仰首大笑。
孙七子,你给姑娘好好等着!哼!
大丫环摇头,喃喃叹道:姑娘你中毒太深,已无药可治了。
河东竹林,大椒小舍——
申小枝姿势不雅地靠躺于短榻闭目养神,能躺着她绝对不坐,能坐她绝对不站。偶尔,她会自我反省:莫非我上辈子是一张凳?!
檀香跨入门,跟她说:“阿秀吃饱已经睡下了!姑娘,请随檀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