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大秦读书人 长生千叶 5038 字 2022-11-28

詹儿似乎想起来了,道:“昨儿个晚上,公子还特意嘱咐詹儿,今儿个公子一起来,一定要和公子您重复,不要去粥场舍粥,安心养伤。”

陈慎之的眼眸动了动,昨儿个晚上自己都睡过去了,怎么和詹儿说的这些话?是了,看来在自己熟睡的时候,的确与嬴政对换了,只是因着陈慎之太累了,根本没有发现。

这些话怕是嬴政变成陈慎之之后,对詹儿说的,让詹儿嘱咐自己一次。

陈慎之道:“既然恢复的不错,那……”

“这可不行!”詹儿道:“公子还是歇息罢,哪里也不要跑,是了,陛下说一会子还要来严查。”

“严查什么?”陈慎之奇怪。

詹儿道:“严查公子在不在营帐中。”

陈慎之挑了挑眉,不当一回事儿,左右自己没事了,也没有痛觉,呆在营帐里没事儿干,便从榻上起来,道:“好詹儿,咱们出去转一转。”

詹儿拧不过他,又怕陈慎之执拗,万一自己看不住他,他偷跑出去岂不是更麻烦,还是自己跟随左右好一些。

陈慎之与詹儿离开营帐,往舍粥的粥场而去,刚踏入粥场一步,便看到膳夫上士大惊失色,快速跑过来,骇然的道:“上士怎么来了?”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慎之已然无事,所以前来帮衬。”

“帮衬?”膳夫上士连连摇手,脸色惨白:“不可!不可啊!”

陈慎之奇怪,舍粥这般忙碌,为何不可帮衬?好像自己会越帮越忙似的?

膳夫上士道出了玄机:“千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有令,若是上士你今日敢来舍粥,整个膳房都要掉脑袋的!”

陈慎之:“……”没想到嬴政还有这样的后手。

膳夫上士差点子给陈慎之跪了,道:“上士,您就回去罢!安心养伤去罢!我等舍粥就好,决计耽误不了大事儿!”

陈慎之没辙了,虽自己是齐国公子,但也只是亡国公子,同为膳夫上士,和对方是平级的关系,膳夫上士差点子给他跪下,这叫人看到了岂不是徒增话柄?

陈慎之只好道:“上士别急,慎之回去便是了。”

陈慎之跑到粥场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干,百无聊赖的往回走,走到营地的演武场附近,便听到“啪!啪”的声音,仿佛是在鞭笞什么。

陈慎之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公子婴赤着膀子,跪在演武场的正中间,身后左右各站着一个黑甲士兵,手中持着藤鞭,正高高扬起,鞭笞在公子婴的脊背上。

啪——啪——

每一鞭子“掷地有声”,公子婴的背上已然斑斑驳驳,横七竖八的错综着血痕,简直是皮开肉绽。

陈慎之蹙了蹙眉,立刻走过去。

詹儿一把拉住陈慎之,道:“公子,营帐在那面儿呢。”

陈慎之哪里能不知道营帐在那面儿?他自然是知道的,但看到公子婴接受鞭笞,还是有些奇怪,想过去问问究竟。

詹儿似乎不想让陈慎之过去,陈慎之道:“看你这模样,是不是知道什么?”

詹儿道:“詹儿不过一个小臣,能知道什么?”

陈慎之道:“那就是知道了。”

詹儿瞒不过陈慎之,所幸道:“陛下有令,公子婴办事不利,致使粥场倾塌,特此惩戒三十鞭笞。”

陈慎之皱起眉头,三十鞭笞。这里是军营,可不是过家家。一般十鞭子已然算是多的,挨了十鞭子,一般人十天都下不来床,这三十鞭子怕是要给打死,便算是公子婴身强体壮,那也至少去了半条命。

詹儿不想让陈慎之过去,一方面是因着他与公子婴本就“有仇”,虽是为国效力,不可厚非,但是詹儿与他的立场不一样,自然不能理解这样的灭国之仇。这其二,粥场的棚子的确是公子婴安排的,棚子突然断裂,差点将陈慎之与詹儿全都砸死,若不是陈慎之以死相护,詹儿怕是已然没了。

因着这些,詹儿觉得公子婴挨点打不冤枉。

陈慎之赶紧走过去,道:“且慢。”

黑甲侍卫看向陈慎之,道:“上士,此乃陛下的指令。”

陈慎之道:“我自知是陛下的指令,等我见过陛下再继续行刑。”

黑甲士兵面面相觑,公子婴跪在地上,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滴,血水源源不断的顺着脊背滚下去,已然在演武场的地上积攒了一洼。

陈慎之道:“我这就去见陛下。”

他说着,转头对詹儿道:“詹儿,你照顾一下。”

詹儿自然是极其不愿意的,但是不想违逆陈慎之的意思,淡淡的道:“是,公子。”

陈慎之立刻转头,往主帐而去。

嬴政这会子正在主帐之中批看文书,赵高前来通传,道:“陛下,上士来了。”

嬴政将文书的简牍放在案几上,道:“传。”

陈慎之很快入内,拱手道:“慎之拜见陛下。”

嬴政笑眯眯的道:“看来朕的法子管用,你没有去粥场,那不好好儿休息养伤,跑到朕这里来做什么?”

陈慎之仍然拱手,道:“陛下,慎之是为了公子的事情来的。”

此次泰山封禅,只有一位公子跟随嬴政护驾,那便是公子婴了。

陈慎之又道:“陛下,慎之有一事不解,陛下明明知道,粥场的棚子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故意为之,为何还要惩戒公子?”

嬴政挑眉道:“你与子婴,什么时候走的这般亲近了?还来替他求情。”

陈慎之道:“慎之以为,这并非亲近的缘故,而是公子并没有错。”

“并没有错?”嬴政笑道:“粥场的场地,是他亲自搭建的,是也不是?粥场的棚子,也是他指挥的,是也不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做手脚,而身为主办,他一点子也不知情。倘或这次的灾祸,真的是天灾,朕到不愿意罚他,但这次明明是他的疏忽,朕不过小惩大诫,让他长些记性罢了。”

嬴政说的也不无道理,的确是有人在公子婴的眼皮子底下耍小伎俩,而公子婴并没有发现。

嬴政又道:“你要知道,这里是官场,是朝廷,在朝廷之中办事儿,如履薄冰,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允许失误的,倘或这次不长记性,下一次失误,或许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陈慎之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三十鞭笞,还是太多了。

不等陈慎之开口,嬴政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的道:“朕也没想打他三十鞭子,小惩大诫罢了,行了,去传话罢,告诉子婴,绝没有下次了。”

其实嬴政早已算好了时间,只是没想到陈慎之突然跑过来,正好便让陈慎之去传话。

陈慎之立刻出了营帐,去演武场传话,已然打了十五鞭笞,剩下的十五鞭笞便开恩,不责罚了。

詹儿听说不打了,有些小小的遗憾,不情不愿的搀扶着公子婴起身,公子婴站起来,血水顺着流下来,滴滴答答直响,拱手道:“多谢上士求情。”

陈慎之道:“慎之不过是一个传话人罢了。”

众人去见了嬴政,公子婴跪下来请罪,道:“罪仆拜见陛下。”

嬴政坐在上首,表情很平静,眼神也幽幽的,道:“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是,儿子知道了。”公子婴回答道。

嬴政这才放下手中的简牍,站起身来,亲自从小柜中取了一瓶子伤药,递给公子婴,道:“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忍心责罚与你呢?但如今你做了错事,若是没有惩戒,朕唯恐你记不住。好孩子受苦了,快些回去治疗伤口罢。”

“是,陛下!”公子婴道:“儿子谢陛下责罚。”

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道:“君父,只是……这对粥场动手脚之人……”

嬴政眯了眯眼目,幽幽的道:“左右等着挖渠截道,还有些时日,朕会亲自处理此事。”

“是,君父。”

陈慎之受伤的事情很快在营地中传开了,粥场突然坍塌,陈慎之差点子被埋在废墟之下,陛下亲自挖土救人,这事儿传的绘声绘色,免不得添油加醋一番。

齐姬那面儿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齐姬乃是齐国公子的青梅竹马,昔日里甚至还是齐国公子的未婚妻,因着田慎之长相风流倜傥,又文质彬彬,甚至还在荀子的门下镀了一层金,齐姬对他甚是爱慕。

哪知道齐国遭遇变故,就此灭国,齐姬因着美色动人,便选入秦皇的掖庭后宫,身份地位不小,乃是个美人。

嬴政的后宫没有正妻,皇后之下便是夫人和美人,因此齐姬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不低,俨然是那个“得宠”的。

只不过嬴政堪堪登基,并没有太多时间流连后宫,即使齐姬身为美人,其实一次也没见过陛下。

若不是这次泰山封禅一同扈行,齐姬仍然见不到嬴政一面。

齐姬跟着队伍,整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突听陈慎之受了伤,而且十足严重,齐姬心里头瞬间担心起来,说白了,其实齐姬对昔日里的齐国幼公子仍然念念不忘,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齐姬担心不已,但她如今已然是嬴政的美人,而陈慎之又变成了上士,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若是见面,多有不好,必然会落人口舌。

齐姬这番左右犹豫,举棋不定,当真不知该不该去探望陈慎之的好,不去心中担心,去了又会被人抓住把柄。

就在齐姬左右危难之时,宫女通报有人求见。

齐姬的性子向来恬静内相,不喜欢与人说话,甚至怕生,因此她入宫两三年,竟然没有一个说得上话儿的友人,突然有人来求见,这还是头一次。

齐姬奇怪的道:“是谁?”

宫女道:“回美人,是陛下新封的魏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