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情话

陈长敬一夜未眠。

清晨,他憔悴坐在床头,头疼欲裂。

有人推开房门,脚步凌乱进来,陈长敬蹙眉,抬头见一小太监。

小太监满脸惊惶跪伏在地上:“殿下,贵妃娘娘她……在冷宫自尽了……”

陈长敬怔住。

他霍然起身疾步走到小太监面前,揪着他的衣袖:“你说什么?!”

外面天阴沉沉的。

天边一团一团的乌云如同巨大的石头压在人心头。

陈长敬木着一张脸从殿内出来,顾不上吩咐宫人去备轿,一路奔到冷宫。他走到殿外,看见躺在殿内,用白布遮盖的一道模糊身影,忽而无法抬脚。殿内横梁仍吊着一根白绫,萧瑟的冷宫从殿外吹进来,吹得那白绫不停飘舞着。

正在收敛王贵妃尸首的宫人因陈长敬的出现跪得一地。

陈长敬没有理会,跄踉入得殿内,跌跪在白布旁,颤抖着掀开那块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此时,安详、沉寂,紧紧闭着一双眼睛,甚至再不会睁开。

他的母妃……

陈长敬攥紧手中的白布,死死咬着牙,眼底布满红血丝,表情因过分克制隐忍而越发狞狰可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一遍一遍自责,也在一遍一遍拷问中,流下泪。

最终手指碰一碰地上躺着的人发冷的脸颊,陈长敬收回手,将白布重新盖回去,不要宫人搀扶,艰难站起身。他站在冷宫的正殿内,在冷风中,转头望向殿外。

他记起昨天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母妃说的那些话。

不必眷恋京城,封地,王爷……

陈长敬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须臾,他离开了冷宫。

但凡有一丝希望,他的母妃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举动,草草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的父皇,是不是对母妃说过什么?

母妃说已经求父皇答应封他为王爷,连旨意都拟下了。

他母妃的死,是不是与此有关?

陈长敬脑子里一片混乱,混乱之中又有什么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直到——

“三皇子殿下,查明了。”

“那一日,徐皇后和徐家也曾……睿王爷估计是有所怀疑,才去徐相府。”

陈长敬低声问:“徐家参与那一桩事情的证据在何处?”

于是,有人向他奉上查到的线索。

是一支长箭,箭头精良,箭羽用的是金雕翎。

可以用这种金雕翎箭的精锐只皇帝与太子有权利调遣。

想栽赃陷害谈何容易?

反之,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又有何难?

他的母妃、一整个成国公府,原是代人受过。

他们有错,受罚不冤,可是同样有错的徐皇后、徐家为何平安无事?

要他母妃性命便是为了这个罢。

陈长敬看着手中一支长箭,手指用力,指节发白,压不住心中一腔愤慨。

然而以他现下的情况,说什么也都无用。

大理寺出了结果,是他父皇审过的,他的母妃已然自尽,在旁人眼里乃畏罪自杀,更坐实罪名。

“退下吧。”

陈长敬捏着长箭背过身,视线落在书房里的一副山水画上。

那是他的父皇,更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他、他的母妃、王家对于他来说,都不过如此,而他拥有着无上的权利。

想和他谈公平……

除非,凌驾于他之上,除非,他不再是那个手握权利之人。

陈长敬心中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