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可怖

温太后昏倒,太子妃的情况也不妙。

于是徐皇后留下看顾太子妃,苏湉则把温太后送回永福宫,命人去请太医。

温太后是因太子之死受到刺激才晕倒的。

太医来诊过脉后,说明因由,开好药方,待温太后醒来以后离开了。

苏湉一直守在温太后床边。

温太后醒来,汤药也已经煎好了,她又喂温太后喝药。

心中郁郁的温太后脸色始终不太好。

幸得小宫人前来禀报,说太子妃脱离危险,才算叫众人缓一口气。

目下的温太后实在经受不起又一次刺激。

待到在汤药的作用下温太后再次睡去,苏湉回去看太子妃。

陈婉同样在这里。

见苏湉过来,她迎上去,低声说:“太子妃睡下了。”

苏湉点一点头,陈婉陪她进去看得两眼太子妃,很快出来。

她们都没有能见到皇长孙。

后宫忙乱,前朝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永昌帝坐在龙案后,看殿内一众大臣为皇长孙与三皇子而争吵不休,烦躁不安又头疼欲裂。他瞥向安静站在一旁的陈行舟,眸光微沉,任由这些大臣们吵下去。太子薨逝一事,于此时,并不那么重要。

吵到最后没有个定论。

原本支持太子的许多大臣自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支持刚刚出生的皇长孙。

哪怕皇长孙还这样小,哪怕其中的变数甚多。

永昌帝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甚至正因为皇长孙尚幼,他们比起太子,更愿意捧着这个婴儿。

一个婴儿能懂什么?

要长到真正懂事的年龄须得那么长时间,在那之前,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但三皇子……

永昌帝摁一摁眉心,等到汉白玉石阶下的所有人都吵累了,才出声。

“先把太子好好安葬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

他闭一闭眼,随之睁开眼,目光如炬,沉声:“让三皇子回来奔丧吧。”

“毕竟是他的哥哥。”

言罢,不去看底下众人的表情。

永昌帝起身拂袖而去。

皇长孙的降生没有给皇宫带来太多的喜悦。

连续十数天,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种低沉压抑的气氛中。

徐皇后对永昌帝将三皇子召回来很是不满,却又没有办法阻拦。

她不相信太子是自己纵情淫乐才会死得那样不堪,反复派人去细细查,都没能查出个结果。

到得最后,一怒之下,将东宫原本伺候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半宫人都拉去给太子殉葬。那个西凉美人以及她的两个婢女同样未能幸免,只说得好听一些,道是舍不得太子故去、为太子殉情。

太子走得不光彩,确无人敢乱说。

外边皆以为是本便体弱的太子突然去了,念他身体时时不好,未太过意外。

太子妃吕月清在生产时险些出事,虽被救回来了,但之后又因太子去世而心伤,兼之为太子守灵哭灵,身体一直不太好。她没有精力照顾那个孩子,徐皇后索性把皇长孙抱过去自己宫里养着。

陈长敬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得知太子去世,他一样诧异不已,然心知,这于他是一个机会。

从前他和太子明争暗斗,后来母妃出事,他虽心有不甘,想为母妃报仇,但到底手中可用之人太少,不得不噤声筹谋。太子一去,形势生变,他可重新召回以前支持他的一些大臣……

回京的一路上,凶险万分。

陈长敬早有预料,暗中带了许多人相护,好在有惊无险,赶了回来。

“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陈长敬风尘仆仆回宫,去见永昌帝和徐皇后。

离京数月,再回来,永昌帝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气质变得沉稳不少,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一番计较,而徐皇后见到陈长敬后,首先不动声色去看永昌帝,当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赞许之色时,暗暗掐了掐手心。

徐皇后一直忍耐到太子下葬入皇陵。

迟迟不见永昌帝下旨让陈长敬回去边关,她终于坐不住。

是夜。

徐皇后把小皇孙哄睡,交给奶娘抱下去,永昌帝也过来她这里。

永昌帝是被徐皇后派人请过来的。

因而踏入殿内,挥退宫人,他直接问徐皇后:“寻朕过来,所为何事?”

徐皇后起身与他行一礼,眉目疏离,语气淡漠道:“臣妾只是想问一问,陛下打算几时让三皇子回边关去。”

永昌帝听言,眸中流露出不耐,冷哼一声:“皇后什么意思?”

“臣妾别无他意。”

徐皇后抬起头来看着永昌帝,“太子刚去,皇长孙尚幼,三皇子不宜留在京中。”

不是不宜留。

而是不想他留在京城。

陈长敬留在京中多一日便可多筹谋一日。

她可不想看到本属于她孩子的大好江山叫陈长敬给坐拥了!

永昌帝嗤笑,徐皇后继续说:“陛下可还记得王贵妃是如何去的?”

“陛下当真想把三皇子留在京城?”

永昌帝眸光骤冷,目光如寒冰一般:“你敢威胁朕?”

“臣妾不敢。”徐皇后只定定看着永昌帝,迎上他的视线,“臣妾只是希望陛下不要犯糊涂。”

永昌帝恨恨:“朕当初怎么没掐死你?”

徐皇后扯了一下嘴角:“大概,臣妾和陛下好歹几十年夫妻。”

“是吗?”

永昌帝眸光愈冷,手指抚上徐皇后的脖子,“不如停在今日可好?”

“便说是太子去了,皇后伤心过度,是不是很合理?”

他手上用力,掐住徐皇后。

徐皇后呼吸逐渐变得艰难,粗喘着气,说话也十分艰难。

“臣妾……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陛下认为……是好事吗?”

永昌帝眯着眼看徐皇后脸色涨红。

他咬一咬牙,松开手。

徐皇后跌倒在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角渗出泪。

“陛下为何不愿查?”

徐皇后哑着嗓子问,“怎能让太子这样不明不白去了?!”

“那可是您的儿子,您的儿子呀!”

她提起此事,心中有怨,又伤心难过,“我可怜的言儿,我可怜的长言!”

永昌帝皱着眉说:“朕说过,派人细细查过,并无异样。”

“怎么可能并无异样?”徐皇后不能接受,“言儿身体不好,又是太子,怎可能如此放纵自己?怎可能做出如此荒淫之事?定是有人陷害于他!”她似想到什么,瞳孔微缩,自顾自问,“是不是睿王?是不是睿王做的?是了,定是他做的。”

“定然是睿王陷害我儿,陛下才不愿深查,不愿给我儿一个公道。”

“我自己来,我亲自为我儿讨公道……”

永昌帝只觉得徐皇后疯疯癫癫。

他推了一把摇摇晃晃站起身的徐皇后,叫徐皇后跌回地上:“胡闹什么!”

“太子的事与睿王无关。”

“已经够乱了,你安安心心把小皇孙带好,不要添乱。”

徐皇后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永昌帝脸色阴沉道:“三皇子的事,朕自有安排,你也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