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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羯国穷兵南来,百万大军顷刻抵淮,结果我家夫郎又是不辞辛劳,不忍负于王命,毅然北上绝凶万死之地!当时内外群贤,又有何人能言之必胜?当日我任性过江,已经决意与夫郎生死共守一处,绝不再受生离死别之痛!”

“夫郎用事以来,种种桩桩,都可历数。我是一直心中有惑,何以言则内外群贤,用事则必以我家夫郎?历数种种,若有一桩能得时贤代劳分任,夫妻不必久别,或许早有胎出!”

讲到这里,兴男公主已经自席中立起,俏脸气得通红:“我也不是自夸自美,只求母后一句持正之论,过往数年,哪一次不是事出无奈?哪一次不是不得不行?我见旁人怀抱有物,自心也觉凄苦。那些闲言之众,虽然身受所惠,却还要以此谤我失德,我是因于大局,求全求忍,结果却换来恶言谤议!今次是绝不能再忍,正如母后所言,强敌已破,国祚无忧,豚犬之类居位不至害于国事,何人再敢谤我,我必踏其家门,让她家贤能北上分劳。我夫妻自归乡土,若无所出,绝不归都!”

眼见兴男公主如此激动,已是愤怒到了极点,皇太后也是愣在了那里,半有恼怒,半有心虚,一时间不知该要怎样回应。

兴男公主初时还是有意作态,言及最后,泪水已经忍不住由眼眶中涌出,片刻后已是双手捂住脸庞啜泣起来:“谁不知优游闲乐最好?谁又愿意久为别离?我夫家豪富门户,夫郎即便卧养终生,三世所用不匮!若不是心念父皇重恩拔举,若不是担心母后独力难支,若不是唯恐皇帝年幼无援,何至于、何至于……性命置之度外,家室抛于乡土,不敢奢求恩赏,只求不负此世!何以人言如此之恶,还要责我妇人衰德……”

“你、你……兴男,母后并非此意,你、你快收泪!唉,你所言种种,我又怎么会忘记,只是、只是……”

皇太后眼见兴男公主悲泣至斯,一时间也是乱了手脚,更加的语无伦次。她甚至亲自步下坐席,行至伏案而哭的公主身畔,嘴角翕动不知该要如何安慰。

兴男公主哭泣声越来越大,而皇太后也更加念起往年种种之好,心内怜意大生,也渐渐有不忿生出:“我家贤婿大才为世所重,忠义此世无双,凡有国危,俱都迎难而上。娘子长忍别离,已是难为了你,仍要为闲言恶谤所伤,真是、真是……”

讲到这里,皇太后眼眶内也都渐渐蓄起了泪水,她家这娘子性情的确不算温婉,但是早年大乱之时,却能冒着生命代价前来营救她。而旁人无论话说的多好听,危难关头却难托命。她身为一个做母亲的,在女儿遭受如此非议的时候,非但不能体会女儿的苦衷,反而要与外人一起为难她,也实在有些愧疚。

兴男公主虽然仍在伏案哭泣,但也不忘留意母后的神情变化。她此刻之心伤,倒也不是完全作伪,但也并非是她口中所说的这个原因,而是深感至亲之日渐疏远,亲情早已经不复往年之单纯。尤其早年父皇垂危将要身死时,那种无奈和落寞,思之一分,心内便是揪心的痛。

皇太后听到女儿的哭声,便也渐有默然垂泪之势,而兴男公主这会儿却渐渐守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眼眶仍是通红,脸色却充满坚毅:“斗胆请求母后即刻制诏召我夫郎归都,我夫妻即刻还乡,不愿再受一刻言伤污名!乡土自有安乐,就此远绝都下秽语恶声!”

皇太后此刻心内充满感性,可是在听到兴男公主这么说后,脸色又是忍不住一变,皱眉道:“你这娘子总是没有深虑,言行如此轻率!维周如今正在淮上身受大任,怎么可能说召回就召回?过往思苦都忍耐下来,你就不能再忍耐些许时日?待到淮上之事有了公裁定论,这一次我一定让维周长留都下……”

“世人皆奸言,我又何必忍?就算眼下仍要国事为重,我也绝不再忍那些厌声!今日便向母后告辞,往山太妃处问询一一拜访!”

兴男公主又恶狠狠说道:“母后你也不必劝我,即便是夺国获罪,我也绝不能容忍那些恶言者从容度日,再发厌声!”

“你、你不可如此,千万不要任性!”